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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诚实,不像是犯了罪”



范三左手的食指上戴着深褐色的琥珀戒指。 那是朋友送给他的“驱魔”。


从去年开始,52岁的范三成为沈阳的葬礼师。 他的日常工作是为死者洁身自好,穿着寿衣放进纸棺,送到殡仪馆火葬,提供葬礼、净宅等“龙”服务。


在这之前,他有更特别的身份——重刑刑刑的释放者。 作为抚顺80年代黑手党的大哥,范三因用枪伤人、抢劫、盗窃被判入狱5次,在监狱度过了23年的人生。


现在这个年轻的时候,因杀戮而杀头的男人最多说“服务,让家人满意”。


“妈妈送你去天堂”殡仪馆的店在沈阳盛京医院的旁边。


据说他所在的葬礼连锁店“是妈妈送我去天堂的”。 仔细一看,招牌上写着“中国第一个重刑刑释者创业基地”。


和范三一样,在这里工作的十几名员工有15年以上的服刑经验。


扎根于沈阳各大医院附近,每天与死亡打交道——这是许多普通人不愿涉足的特殊领域,但为他们提供了一条路。


作为“亡灵之徒”成为葬礼师


12月1日凌晨2点9分,直肠癌晚期患者在医院被宣布死亡。


护士拆除了最后一根输液导管。 在涂上淡绿色油漆的急救室里,只剩下饱受痛苦而瘦弱的男性的身体。


葬礼师辣椒夫妇和亮子接到电话后,拿着葬礼用品赶来。


这个50岁的患者生命结束的时候,只有姐姐在身边。 看起来,她有点害怕,不敢进最后的病房。


房间里的辣椒和亮子赶到时,她倚在门外的墙上流泪,对旁边的护士低声说:“他们来了,我放心了。”


在病房里,辣椒的妻子狮子在安慰家人。


在病房内,辣椒熟练地开始工作,剪下死者的病服,慢慢地从身体上撕下。


下一次洁身自好。 辣椒和亮子用浸有高度白酒的白毛巾,从死者的脸上擦到了脚。 空任何地方都必须仔细考虑空气中充满了烈性酒的味道。


葬礼师必须携带一瓶白酒来净化遗体。


洁身自好之后,辣椒和亮子给死者穿上了深蓝色的西装寿衣。 根据规定,衣服在四楼,裤子在三楼,共计单数。


等穿上袜子后,用细红线固定死者的脚和双手,放在金色图案的薄被子上。 最后适当放置装饰性的项链和灯头,盖上银色的缎子床单,俗称“被子银”。


辣椒和亮子将多层的经帷子合在一起,准备给逝者穿。 辣椒媳妇的狮子也帮忙。


这是辣椒从事葬礼领域的第四年。 在过去的几年里,有000多名死者留在这个世界上时他完成了。


他工作时专注、肃然起敬、手脚敏捷,给死者最后的体面和尊重,你不容易把他和过去的“流亡生活”联系起来。


大家齐心协力,把死者抬到下面。


这笔生意不好做。 殡葬师每天都要往返于各高危病房进行“下蹲工作”,必须想办法和患者家属谈谈,有时还要面对家属的厌恶——亲人还没去世,别人为什么要为后事担心?


比起家人的冷言冷语,有一点无法控制的场面,生理本能上让人厌恶。


例如,冷冻的遗体,人体不会变软,光脱掉衣服就要花很大的劳动。 然后尸检结束后,冰开始融化,遗体湿透,难以穿衣。


解决遗体后,辣椒用白酒和洗手液反复洗手。


葬礼师杨平解决了夏天去世好几天的高腐尸体。 洁身自好的毛巾在遗体粘上之后马上开始剥皮。 尸体味道太浓了,在现场的人包括法医、警察都出去呕吐了。


做完这项工作的好几天,杨平都没有吃饭。


铁球也接受了“一生难忘”的工作。 在医院的小屋里,那个死者因长期生病而内脏腐烂,清洁身体时,口、眼、耳开始长蛆。


我说“哇哇”,但工作还得继续。 他必须和同伴戴上手套,拿着白酒进去,抑制那个惊悚的场面。


这项事业最困难的地方是克服生理上的反应和内心的恐惧。 但是,很多葬礼师劝说说:“人生衰老正常,睡着了。”


“像我们这样的底层潮人”


通过案底,入狱的人,用东北话来说被称为“犯罪”、“底儿潮”。


范三曾经是店里最风光的人,年轻时江湖人称“三哥”。


据他本人和一点知情者回忆,20多岁的时候,他手下的资产已经囊括了两家塑料厂、两家酒店、三辆大解放汽车和一天一千元的存折。


就像廖凡在电影《江湖儿女》中饰演的“斌哥”一样,那个时候义气混世就能赢得尊敬。


在80年代的抚顺,三哥可以说是号人物。


但是,刀尖的生活终于坠毁了。 自1990年首次入狱以来,“就像打开了这扇门一样”。 在那之后的几十年里,他的牢狱之灾不断。


范三把这样的命运归咎于幼年——小时候父母离婚,他从小被大孩子欺负,学会“以暴制暴”,在冲动之下,容易惹祸。


亮子,36岁,少年学武,17岁被群殴时刺伤人,被判处无期,服刑15年出狱。


在一个罪恶中,“战争”一般是监禁最多的原因。


入狱前,辣椒是跑步运输的收入,一万元买两把枪随身携带。 正是这两支枪,埋下了祸根。


1993年,在一个游戏厅,辣椒为了一点小事和一个身体“吵架”,对方扔了几句极其脏话,激怒了他。


“我一生中最讨厌的就是骂妈妈。 ”


血气方刚,他用五连发猎枪连续向对方开火三次,被判死缓,到年释放为止,27天后就是20年了。


47岁的辣椒。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混社会”的经验。 杨平出事前是住在沈阳县的普通农民。


1996年,29岁的杨平在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和一辆追驴车的路人发生了争执。 发展成吵架,他拔刀刺伤了对方。


不巧的是,这把致命的刀是他刚买的,外出前父亲对他说,“今年羊卖不出去。 买刀回家杀羊肉卖羊肉”。


服刑结束后,那一年的大年轻人变成了行为规范的中年人,连同皱纹、白发、伤病都留在了身体里。


杨平,51岁,被追究故意杀人罪,死缓2年,服刑18年半,年出狱。


年最后出狱的时候,范三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因为当初没有结婚的妹妹,所以已经要当奶奶了。


世界也变成了陌生的样子。


11月12日,辣椒自由后,按照往常的习性坐巴士,想坐列车员买票。 后来,学习了别人的情况,才发现只能从前门上车,扔牌。


之后,听朋友说视频电话时,也不相信“在说什么,拿起电话也能看到人吗?” 毕竟回到90年代,印象中最高级的通信工具是BBC机和老大哥。


和他一样,许多狱警所经历的这“隔绝的人生”,正好是中国互联网和移动网络迅速发展的20年。


获释几年后,他们中有些还不能手机拼音输入法,只能依赖手写。


日照,50岁,持枪抢劫,重伤,无期判决。 服刑19年,年出狱。


但比适应时代更难达到的目标是养活自己。


因为无论是商场警卫、餐厅工作人员、工地左官、网络司机,只要是正规录用的话,都需要没有犯罪记录的说明书。 有前科就不能由公安机关颁发。


因此,“底儿潮”的人想要讨论生活,只能从稍不正规的暂时工作中选择。


在重刑释放者创业基地,几名重刑释放者正在听取嘉宾“思想教育”的宣传。


陈月生说,出狱后,经历了很多被拒绝的时候。


他想卖水果,卖菜,但既没有钱也没有固定的地方。 如果不活着,他只能向街道社区求助,几乎是哀求的声音:“我不需要最低生活保障,也可以吃饭。”


前年,亮子在南下广州,在湖南老板开的服装厂负责熨烫。 之后,生意衰退,上司跑路。 一名工人提起了劳动仲裁,但最终只领取两千多块象征性的补偿金。


另一个人成为催债企业和高利贷企业的马仔,把自己重新置于高风险环境中。


赎罪与重生之路


不管他们以前是谁,为什么入狱,这些“底儿潮”的人,现在都做着同样的职业——葬礼师。


在这里,员工与员工之间有种奇怪的融洽感,员工与员工之间是平等的。 没有隐藏过去的人,也没有看不起谁的人。


一直以来,有媒体把这个殡仪馆项目形容为接受刑释者回归社会的实验。


项目发起人是66岁的付广荣。 20年来,她陆续养育了许多女囚犯的孩子。 那是因为被称为“付妈妈钱”,也就是“妈妈送我去天堂”的“妈妈”。


付广荣(中)与来自各地的重刑刑释者一起吃饭。


“当初看到这些女囚犯出狱后生活艰难,我想是否能帮助越来越多的囚犯。 ”。 付荣说,他想出了公益与公司相结合的路径。 简单地说,她投资开殡仪馆的公司的房子,向对方介绍合适的狱警作为员工。


从去年8月到现在,在沈阳开业了3家店,地点就在沈阳最有名的大医院附近。


殡仪馆的名声在刑罚人的圈子里蔓延,出狱后找不到员工慕名的人越来越多,现在有70多人申请。


重刑释放者创业基地,马宏军正在对其他刑释者进行训练。 寿衣、金银被子、纸棺、祭祀死者的烛台、长明灯,每一步都有其头脑和讲究。


稳定的收入和生活,是曾经的“流亡者”过上正常生活的第一步。


殡葬师的工作有基本工资,勤奋工作的话,一件利润的30%会得到额外的提成。 目前,这些正式上岗的殡葬师很多月薪在4,000元至1万元。


辣椒很熟练,是很多新人殡仪师的师傅,还是月薪2万的“业务达人”。 但是,比起那个,使他安心的是自己和狮子的爱。


在“妈妈送你去天堂”的二号店里,辣椒正在准备客人的出殡,亮子在床上休息。


狮子比辣椒小14岁,从医院的电梯员转为葬礼,认识了辣椒。 她觉得这个男人很有责任感。


起初,辣椒不抱希望。 “对方没钱,人也不好意思。 我犯过罪服过刑。 ”请考虑一下。 他能和我在一起吗?


不料,面对父母的阻挠,狮子选择先斩后奏,两人拿着户口本去民政局领证。


房间内成了夫妇结婚的房间。 一张简单的高床,上层放着生活用品,下层床都换上了喜色的床单和被子罩。


靠墙的是结婚时拍的婚纱照。 辣椒还不喜欢笑,一只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 狮子穿着湖蓝色的擦胸礼服裙,笑得龇牙咧嘴。 他们一起养了一只叫“年轻孩子”的泰迪狗。


辣椒和狮子在殡仪馆的婚房里。


曾经为了义字而奔波半生的男人,就这样被爱情接受了。


他收起了过去的脾气,在工作之前想到“家里有人担心”,又开始学着折腾人。 狮子喜欢赖床,他很早起床做粥后就叫醒了她。


他用积蓄的数万元买了一辆二手别克车,用作葬礼的头车,甚至拼命赚钱。 这是为了以后买自己的小房子。


“写下她的名字,不要折磨她。 ”


辣椒在店门口擦了车,计划第二天成为葬礼的头班车。


我很珍惜连铁球都难以得到的爱。


年出狱后,他在食堂认识了现在的妻子。 在长达5年的恋爱长跑之后,两人于去年5月20日结婚。 那时,两个人都没有钱,只能由妻子用信用卡结束仪式。


恋爱的时候,有一次在朋友的食堂,他喝多了骂人。 媳妇在所有人面前说“给他两个大嘴巴”,铁球一句话也没说。 “我能做到。 ’他知道按自己的条件找媳妇不容易。


现在,命运给了这个男人更宝贵的礼物,在妻子怀孕4月,他将有自己的孩子。


屋脊门外有一条医院附近人来人往的街道。


但是,毕竟只有少数人能找到合适的对象,越来越多的人,不敢找。 房子、车、彩礼,随便拿一个就能让他们沉默。


“我还是那句话,人先工作,后结婚。 ’陈月生的想法代表了许多来源者。 “作为男人,养着你吗? ”。


他现在就屏住呼吸,说:“向社会展示我们不是废物。”


也有人把工作看成积德,想想以前做的坏事,用这个来弥补吧。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客户都能坦然接受这个“赎罪”。 即使到了今天,这些狱警在与客户接触时,也不敢谈论自己的过去,他们害怕被鄙视,害怕对方在意。


亮子和辣椒夫妇拿着葬礼用品去了医院。


几个月前,来为父亲买瓮的家人进店,上半场聊得很好。 仰望挂在墙上的“重刑囚创业基地”的招牌,我问了陈月生先生。


“哥哥,这是……”


陈月生有点不好意思,笑得不自然,只是搓了搓手向对方点头。


在内心深处,他们其实感情很敏感,特别渴望能与过去的自己割舍的评价。 我想亮子最希望别人眼中他是这样的人。


“你看到了,很诚实,不像是犯了罪。 ”


(本文最早发表在新京报上,文中狱警的名字都是假名)。


摄影浦峰|执笔杜雯| jr


来源:印度时报中文版

标题:“出狱后,东北大哥做起了“死人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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