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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19世纪后半期的世界强国经常被描绘为“自由帝国主义”,但无论言说者从什么角度采用,这句话的摘要都强调的是“帝国”而不是自由。 在20世纪以前流传的左翼看来,大英帝国是霸权力量,在全世界造成社会失范,强制取代了全世界资本服务系统的不正义。 20世纪中叶以来,在英语世界的各种保守主义者(即使许多人来自实际崩溃的旧中欧)眼中,上述列宁式或葛兰西式的帝国主义诉求是不恰当和荒谬的,但“英国统治下的和平”依然是自己历史意识中无法割舍的母亲 尼尔·弗格森是本世纪初出版梓的“帝国”,可能最能体现这种执念。 尽管书中雄辩地反驳了所谓的英帝国主义在全世界造成人道灾难的指责,但他选择的标题毕竟是“帝国”。

无论现代人对英国霸权有什么正面或负面的意见,我们都不太容易离开“帝国”的概念,从随之而来的地缘政治的角度理解英国、自由主义和19世纪世界史的关系。 真正的分歧不是“帝国”是否存在,而是我们应该以此为耻还是为荣。 顾名思义,《黄金时代:英国和现代世界的诞生》也是大英帝国及其所倡导的关于自由世界秩序的着作,但作者本·威尔逊以近乎谨慎灵巧的笔调绕过了上述以前的问题。 通过将空之间的尺度扩大到个人社会,“黄金时代”所展现出的历史世界是复杂的,但通过将时间尺度缩小到1851年至1859年的短短十年间,现代世界的诞生和英国强国之间的关系的解释却出奇地简单。 据本威尔逊介绍,英国霸权崛起是20世纪50年代奇迹般螺旋上升的商品和货币总诉求(以及总供给)的产物,是资本、人口和商品流动冲破各国和文明(以及“不文明”的原住民文化)之间脆弱边界的结果,而不是其原因。


文明扩大的经济循环

如果在1851年当着英国人的面说他被“大英帝国”统治,他应该能理解这是对英国的有力表现,但很可能对“帝国”的名字持保守态度。 另一方面,1851年英国生产世界煤炭66%、钢70%、铁和纺织品50%,拥有最发达的资本市场、物流互联网和海军力量,但维多利亚是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的君主,不是印度女王。 事实上,1876年像魔术一样改变印度王冠的首相迪斯雷利此时也是半路出家的下议院托利党领导人,1852年以财相的身份会见君主时,维多利亚对他的小说印象还比他自己强。

另一方面,1848年革命和随之而来的反革命浪潮离开后,“帝国”代表着被英国抛弃的东西。 如果帝国的统治者不是旗帜鲜明的反动主义者(沙皇和奥地利皇帝),那么他就是虚张声势的僭主(法国总统路易·波拿巴),当然也有阴影微弱的东方国王(奥斯曼苏丹、蒙兀儿皇帝、大清皇帝、日本幕阁和天皇)。 这些顽固的旧权力注定与代议政治、基督教人道主义、科技进步和自由贸易的一面或几面旗帜相抵触,这些辉格主义旗帜对英国的优势来说,和海军、东印度企业、曼彻斯特的工业区一样重要。

但是,至少在看起来与社会公益关系不大的行业中,英国和旧帝国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正如许多自古典时代以来统治欧亚的帝国一样,20世纪50年代的英国是被边境( frontier )而不是边境( border )限定的区际政治体。 除直布罗陀外,英国本土与欧洲大陆完全隔绝,但绝大多数海外领土边缘并不存在,也不存在阻止人与货物拥有语言、血统、法权像物种迁徙一样在生态系统之间自由往来的边界。 事实上,在英国强行区分阿巴拉契亚山脉西侧的英属北美和十三州殖民地之后,美国革命爆发了。 本·威尔逊说,盎格鲁-撒克逊文明在“蛮荒地带”的扩张,不是高历史的必然,而是特定商业周期和特定技术迅速发展之后产生的巨大移动。

《黄金时代》史诗特别强调了两种科学技术对20世纪50年代人类历史的影响:一种是远远超过了以前远洋帆船流传的飞剪船( clipper ),另一种是1851年至1852年短短两年间迅速普及的电报。 在1848年至1851年加州和维多利亚的淘金热的吸引下,这两种技术在铁路有能力改变世界地理格局之前先定义了英语世界和世界政治经济格局的空之间和时间。 艰难的陆地交通不仅阻止不了蜂拥至加州、明尼苏达、维多利亚的马车,还在途中产生了对粮食、轻武器、小型服务业的大量诉求,但这个过程最终为移民们生产了相当于货币价值来源本身的黄金,以换取货币

1850年代前半段的商业周期空前地影响了地球。 伦敦交易所的景气实际上给全球生态系统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与柯尔特手枪相比,操着英语的移民和他们家畜的细菌和病毒更是让苏族人、班图人、毛利人、野牛和袋鼠在广义的新大陆上彻底消失了数万年。 在地球上更具社会向心力的地区,当地以前传下来的秩序也是用什么黄金铸造的,被操纵英语的新一代皮萨罗和科尔特斯们的物种入侵了吗?

现状的修正主义博弈

18世纪下半叶的乔治时代,英国海外殖民活动带来的首要地缘政治挑战不是国际而是国内。 但是在20世纪50年代,墨尔本、奥克兰、开普敦殖民地聚集了哪些通心粉西部芯片的殖民地,除了爆发了反抗矿工和新兴资本家的工人运动以外,并没有产生强烈的反英情绪。 这在本威尔逊看来是以警察、龙骑兵、工厂输送机为代表的工业文明驯化的成果。 20世纪文化保守主义者所享受的以前英格兰自耕农价值传入的复兴确实在基督徒和理想主义者的殖民社区进行了实验,但在1850年代英国文明的决策性扩张过程中,最终取得主导权的是本土,打败了“可爱的英格兰”

与这些开拓者的后辈不同,北美十三州不仅于1776年从英国统治下独立出来,还在不到100年的时间里成为了世界经济史上最伟大的成功故事。 事实上,与其说改变了20世纪50年代文明和“野蛮”力量的飞剪船和柯尔特左轮手枪都不是英国发明家而是美国的成果,20世纪40年代废除《谷物法》的一系列自由贸易改革允许英国向世界销售自己的工业产品,不如说英国

在国际关系层面,英美之间的“特殊关系”也开始形成。 美国作为新的潜在地区强国开始挑战英国在新世界中的主导地位,因奴隶制(也许可以称为“美国模式”和“南方道路”)而享有的低人权特征,在理念上与20世纪50年代的英国政界和媒体格格不入 事实上,1855年至56年间出生于纳什维尔的美国人威廉·沃克在中美洲的尼加拉瓜发生了一起事件。 如果海军和受英国影响的中美洲各国没有及时消除建立亲美奴隶国家的军事风险,英美之间可能会爆发更大规模的冲突。

《黄金时代》

(英)本·威尔逊/着,聂永光/译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年11月

这样的场面为生活在21世纪亚太地区的人们所熟知,但考虑到1853年克里米亚战争后英国报界确实渲染了美俄勾结的可能性,这可能是典型的权力转移(情况是,英国是其中世界秩序利益者的唯一守护者, 美国是一股具有挑战性的修正主义力量。 但正如威尔逊试图表达的那样,1850年代的英美关系并不是理解当时世界格局的唯一关键,现状强权和修正主义二分法也无助于160年前对英国海外战术的认识:在除欧洲和北美以外的大部分地缘政治剧场中,1850年代的英国, 也许没有比克里米亚战争更能表现的了。

如果把欧洲的协调比作音乐会的话,尼古拉一世对奥斯曼帝国的侵略就像管弦乐队后面发生的长号和定音鼓手之间的战斗一样。 英国最终的卷入使得指挥家无力维持管弦乐队的稳定。 但是,无论从英国还是俄罗斯来看,近东问题的背后都是不兼容、没有完美世界观的游戏。 能体现这个游戏本质的战场不是克里米亚半岛,而是黑海对岸的高加索地区。 在克里米亚战争问题上,本·威尔逊将同等笔墨分配给了塞瓦斯托波尔的围城战和达吉斯坦反俄罗斯神权武装向第比利斯进军,这也符合1850年代英国媒体对后世所谓“大游戏”的认识。 英国为了维护业已存在的自由主义秩序,没有在“世界岛”的边缘平衡专制排外的俄罗斯,而是在不屈服于罗曼诺夫王朝东正教泛斯拉夫狂热的辉格主义热情的驱动下,展开了宏大而迂回的竞争。


最后一个帝国,第一个帝国

在《黄金时代》的最后一部分,本·威尔逊用阴暗的笔调讲述了18世纪50年代的结局。 从路易·波拿巴在世界各地的冒险,到加里波底和俾斯麦在意大利和德国的崛起,所有破坏英国人自由贸易和基于国际主义的世界构想的力量都出现了,但在《泰晤士报》上他们并没有起到反派的作用。 如果克里米亚战争对英国国内发生的波澜有任何参考价值,自由主义和国际主义事业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面临自相矛盾的命运预计在20世纪50年代:洲际电报互联网实现了通信全球化,但电缆中流动的新闻也是世界和平与国际主义。 英军在克里米亚正面战场上的悲惨状况,阻止了巴梅尊爵士的全球大战术成为现实,从文化上也改变了维多利亚前期的社会风气:储蓄不再是肮脏移民的特征,而是前线健儿一样甘苦的标志,高举自由之旗的不列颠陷入困境,

本·威尔逊在20世纪50年代自由贸易伦理上的诸多问题,如对原住民和北美生态系统的毁灭性打击、印度的残酷统治、对南部美国奴隶制的宽容,以及为什么在世界资本主义全速前进的时代,这些道德灾难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与20世纪50年代相比,20世纪60年代的许多快速发展几乎象征着整个现代文明的变质。 始于1840年代的铁路技术在“黄金时代”的戏剧很可怜,但在1859年至1871年欧洲动乱中再次登场时,扮演了撒旦的角色:与运河一样改变工业经济地形的早期商业铁路不同, 大规模长距离的铁路运输不仅为基于国民总动员的大规模国际战争提供了条件,对物资和人员集中采购的诉求还体现在现代科技打碎了奥斯曼、莫卧子、爱新觉罗、德川等以前王朝与驿站河船相连的古老帝国秩序后,巴黎、彼得堡、贝尔 以列宁-熊彼特意义上的沙文主义和军事工业复合体为底色的“帝国主义”就这样从宙斯的头上诞生,并在民族主义运动中逐渐压制了从1848年革命中继承下来的公民共和主义的成分。 在接下来的半个多世纪里,不列颠必须期望一次性履行忠于所有国民的职务。 尽管拿破仑从未在英吉利海峡和马六甲海峡的另一边复活过。

《黄金时代》的故事在这里宣告结束:在进步主义者眼中,1851年苟延残喘的反动力彻底受挫,但在这个时代的最后,进步反而推翻了自己。 1850年代高度繁荣的物质文明为人类留下了智慧和今天的世界交通和通信互联网在可预见的未来我们看不到这个遗产的消失。 但是,在更抽象的层面上,20世纪50年代不仅以其成功定义了现代性,其缺点和扭曲也构成了世界秩序的一部分,作为现代世界起源的重要性,我们不应以20世纪意识形态眼镜和地缘战术学的粗略类比来轻易认识。 从这些方面来看,《黄金时代》中文版在细节上存在着将英美、英俄、英印等国与国关系中的“anglo-”误译为“盎格鲁”这样的微妙缺陷,但对2019年交往的中国网民来说,依然相当


来源:印度时报中文版

标题:“不列颠帝国主义:罪恶的殖民秩序还是文明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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