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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
荒诞哲学,这是一种建立在社会基础上的学体系。它的整快地基都是废墟,但是这不代表它会摇摇欲坠。它会在所谓“危楼”里稳定基础,在社会中生根发芽,但是荒诞哲学如同社会一般,其本身就是荒诞、晦涩的。这意味着它将脱节于这个社会,却未与社会分离。
——《废墟》题记
一.植物们
平原上的植物是三尺长的传说
——海子《传说:二.民间歌谣》
在秋日,一堆枯败凋零的意象
经历的半年的多事之日,残破不堪
在空气里摇曳,但不同于风
季节不会在清晨,五点钟
流下寒泪,在被巨日沦陷之前
老人们,这些被岁月磨砺的石头
蜷缩在被窝,不安的心脏
与朝阳交相辉映升起,枯树
给水泥地流下狰狞的暗影,血管
交错缠绕,分布着
记忆的忧愁
在一种植物里
仇恨的种子
与其本体的种子紧密贴合,联系
生命之树
——有着女人的头颅
重重叠叠,不断解体
而又重组着
——一篇生命的乐章
历史缠绕生长着,经历时间,弯弯曲曲
却很少枝繁叶茂,时间呵
在书桌上衰变、徘徊、漫无意义
二.冥古宙
当我们向太空极目远眺时,从时间上说,我们看到的是过去。
——摘自湖南教育出版社《地理(必修第一册)》
寒武纪之后,没有语言的江河
文字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有银河系
一千多亿颗恒星,这是冥古宙的口供
闪烁其词,却又无比沉重晦暗
冥古宙时,母亲的生命尚未苏醒
这是一位被强奸的美人,面容憔悴,一塌糊涂
施暴者,仍无从得知
能量在不断凝聚,四十六亿年了,冥古宙
为什么只有你未死未活,缄口不言
只因为恒星的古时,仇恨与血泪交织?
像个死亡的哑巴一样,毫无生气的道理
冥古宙
你与过去
隔着无声的空气
你与未来
隔着黑暗的陆地
就在那时
我们的无所依恋
彻底成为一种依恋
此刻,诗文尚未成型
历史尚未成型
一切脆弱的懦弱的
融化的凝聚的
从而汇集,交织
顾此失彼,混乱
《薰衣草之雾》,波洛克先生的世界
冥古宙
我们在你死亡之后载歌载舞
殊不知你在我们重生前邯郸学步
三.失真
强调艺术的非理性和无意识,从而否定了艺术创作对客观世界的理性把握。
——摘自人民美术出版社《美术(必修):美术鉴赏》
我们双眼,所见的美丽
深入人心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语言的
我只记得我是怎样破灭的
(雪花屏)
老旧的电视机,只显示生活的正反两面
底色,底片,底层的人民
“槁木的十五岁!
死灰的十五岁!”
路过伊甸园,看见苹果树下无律运动的男性与女性
“还是变了矿物质为好
我大约没有开花结果的日子了”
也是可怕
苦涩的时光能否可算于一件幸事?
(闪动)
你说什么?
我听不清
是我在询问你
都一样
一样什么?
一样不堪、下贱
那为什么不去死?
我又在自言自语了
(“出售存膏,售完即止”的玄虚)
(跳跃,跳跃)
(光点)
那波动的光点,这是什么?
草间弥生
(Delete)
(光柱在引力场下扭曲)
那扭曲的光柱,这又是什么?
毕加索
(Delete)
(一切熄灭,漆黑)
那死寂的宇宙,这到底是什么?
艺术
(Lose Data)
(404 NOT FOUND)
你认识了你自己
你知道自己的存在
你是自己的神
那么,这些年来
你辛辛苦苦
究竟是为了什么?
“佛祖去世,让我幡然悟醒”
“达摩去世,汝思独辟蹊径”
“僧伽去世,我们将一同修行”
充满热泪的真相
无人安慰,但愿
犹大莫赐吾爱吻
(无)
我的话讲完了
然而我为什么讲话?
我是什么?
四.露西何时死亡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普希金《我曾经爱过你》后注
露西在水里的死亡
声声哀叹,“露西!露西!”
已而无回应,无声的水
露西,贝加尔湖底
普希金亲密的爱人不在
烧死俄罗斯土地上寒冷的篝火也不在
露西,你不是西西弗斯
不敢欺瞒普路托,肩负巨石铁链之苦
露西,墓志铭上冰冰凉凉,空间里
昨夜的雨打湿时间
拖慢了黑夜,黏稠的岁月
露西,你选择土葬还是火葬?
还是与西藏僧侣一同,解开白帛
置于山顶,破碎,等待鹰隼分食
还是尸沉恒河,随波逐流?
露西,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都要存活?
为什么手持粉末般的权利,却换不来一点事物
露西,黑夜里
你无神的瞳孔能否代表不久后的黎明
这是水里唯一的一捧明月
露西,一朵紫罗兰,天外边闪闪发光
我应该用什么留住你?
和博尔赫斯一样的方式,用虚无的话语
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
以及破败街区的铁制月球吗?
露西,死者葬仪结束后
你甘愿长眠,在一个幻灭的小城里
露西,我的诗从此结束了
——我唯有诗歌胜利,两手空空
露西,在最后,当石匠们立起大理石碑,讨要报酬时
你却指着碑文问我,露西何时死亡?
五.荒园
这些攫住不放的根是什么?什么树枝从乱石的垃圾堆长出?
—— T·S·艾略特《荒原》
把树砍倒,把树砍倒
连日雨水,摔在水泥地上
绿色汁液与泥水交汇飞溅,没有谁会幸福
铲车铲去尚存的一截树干,柴油机轰鸣
不充分燃烧,柴油燃烧的味道
与汁液混杂在一起,苦涩
这是故乡的味道
回忆故乡小园,几年无人烟
荒木丛生,寻不出一条捷径
父亲借来康拜因,柴油马达里
沉闷与苦涩交织的气味
还有西边的老杏树,依然红杏出墙
必须遏制这种不道德行为,父亲举起油锯
上好发条,咔咔咔咔,父亲拒绝任何人靠近
独自对杏树施刑,一下、一下,木屑飞扬
就那样一下、一下,落下的树枝,为今晚的饮食起居准备
气味的记忆奠定一切基础
一座荒园,文明与自然沉默对话
工业产品与植物,它们一同合唱,二重奏
然而,这里面目全非,生死不明
爬山虎占领长廊,阴气逼仄
地砖不堪重负破裂,留下的
只有沙砾,只有文明的遗憾
世界亲吻了一下,然后大笑
在荒园里舞动双手,自由监狱的放风
年华与色彩一样徒有虚名
夜晚,打开自己
这苦难的器官,和映照北方十一颗星一样
你若看不见我
我誓伴你度生
六.废墟
我们在废墟般的垃圾里找一块红砖
——草东没有派对《我们》
星云间横无际涯,日子
在急速衰变里呼吸,苟活
我曾想给予露西一切
然而露西早早死去,无影无踪
那么,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
到底为了寻找什么?
死亡的快慰?
离殇的同感?
废墟的最后一夜
月明,逝者如斯
“听说过吗,十四年前
这里是最悲伤的地方
悲伤得以至于
没人能准确回忆起一点须臾”
废墟般的意识,这是地球亲手的实验艺术
月光给静默的艺术品盖上一匹白帛,微微发黄
像太平间里的裹尸布
孤独,废墟的孤独
像河外星系的孤独
但不限于格式
在时空里永远缄默
七.终章
所有这些人,他们互不相识,却在拯救世界
——博尔赫斯《正直的人》
一个人
一个无地自容的人
一个缄默不言的人
一个为人而活动人
一个被称作“人”的人
在死后第七天,灵魂
渐渐平息,缓慢
踱进厕所,大抽剩下的黑兰州
不再那么滚烫
一首诗,没有内容
因为灵魂正在吞云吐雾,飘飘欲仙
废墟上的诡谲传说
现有半尺厚,均被风吹雨打
裹上一层
现实的包浆
“我是你们父亲的儿子
你们母亲的兄弟”
个人简介:荒木林,原名潘泊帆,2007年出生于甘肃会宁,现居靖远,在读高中,野火诗社成员,野火青少年联盟盟长,作品发表于《南粤诗刊》《诗歌周刊》
